北月楼距离南风楼只有三百米左右。

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。

顾子亦喷嚏不打了，眼泪鼻涕擦掉之后也少了许多。

他大步朝着北月楼而去。

相比较南风楼的气派，北月楼小了很多。

“呀，竟然是顾世子！”

这条路上的人几乎都认识顾子亦。

可惜，顾子亦这一年多来就爱去南风楼，几乎很少去其它地方。

老鸨几步就跑了过来，顿时有一阵的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。

“阿……嚏……”

顾子亦再一次止不住的打喷嚏，而且比刚刚还要凶猛。

顾不上和老鸨说一句话，掉头就走。

小安小顺看到快步跑出来的顾子亦傻眼了。

世子今天怎么了？

顾子亦一边擦眼泪一边擦鼻涕，“回侯府！”

他肯定是染了风寒。

要不然不可能一直打喷嚏流眼泪。

等明天早上天亮就去找娘，让娘给他看看。

染了风寒肯定没力气和美人春风一度了，唉！白白跑了这一趟。

……

第二天，天刚亮，顾子亦就迫不及待的跑去了临风居。

流了一个晚上鼻涕眼泪的顾子亦，眼下一片乌青。

“娘，快给我看看，给我吃点儿厉害的药，让我赶紧好了吧，我一个晚上没睡。”

宋意刚睡醒，看着不成器的儿子，“昨天晚上出府了？”

顾子亦眼神闪烁，“没有啊，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。”

“行，我看看。”宋意没拆穿顾子亦。

顾子亦拿着帕子又擦了一下鼻子，现在他不止眼睛红，鼻子也红，而且鼻翼两侧好像还破了皮。

宋意刚搭在脉上，就止不住的唇角抽了一下。

儿子不止是个混蛋，还是短命鬼。

要不是她重生回来了，顾子亦活不过两年。

小小年纪就被掏空了身体，再加上杜若用了一些慢性毒香，顾子亦别说生孩子，就是命都快没了！

还好杜若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，只学会了一些皮毛，否则她现在重生回来看到的也只会是顾子亦的坟包。

见宋意脸色凝重不说话，顾子亦忐忑起来，“娘，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吗？我这些年几乎没怎么生过病，也没怎么看过郎中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？”

“没什么问题。”宋意挪开了手。

顾子亦松了口气，“我就说我身体棒极了，昨天晚上肯定就是着了凉，我练剑的时候出了不少汗，当时没擦干净。”

“你这段时间好好玩，别练剑也别看书了，该去南风楼就去南风楼，该喝酒就喝酒，怎么开心怎么来。”宋意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小口茶。

顾子亦愣住了，笑容僵在了脸上，“娘，我真没什么问题？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啊。”

“有什么不对？”

“就是明明没什么问题，为什么说让我该去南风楼就去南风楼？娘不是不喜欢我去吗？”

“所剩时日不多，为娘自然让你怎么开心怎么过。”

“什么！什么时日不多？我身体怎么了？娘不要吓我！”顾子亦腿都软了。

宋意：“你是我儿子，我能吓你？你好好想想这几年都干了什么，怎么祸害了身体。或者，你回忆回忆，这几年碰了多少女人，这些女人竟然无一例外都没有给你生个孩子。问题出在哪里了？还有，晨起如厕时，会不会感觉小腹疼痛？与女人行房过后，会不会背部发紧，同样隐隐作痛？”

顾子亦听的一头冷汗。

脸色惨白惨白的。

“不过，我医术有限，也许可能看错了。稍后你和我出府，我给你带易容一下，然后去看看上京的几个神医，让他们再最后确定一下如何？”宋意问。

顾子亦脑子嗡嗡作响，连连点头，“我听娘的！”

应该是娘看错了。

肯定是娘看错了！

他就算是这几年过的放纵了，那也不至于要没命了啊！

那些女人没有给他生下孩子，是那些女人自己身体有毛病，反正不是他有毛病。

但是这些幻想，很快灰飞烟灭了，看了一个又一个神医，大的神医小的郎中，将近一上午的时间，看了不下十个。

每一个人的说法和他娘说的都一模一样。

“娘，他们都说我现在药石无医，只能等死了，我不想死啊，我没想过放纵的后果是没命啊。”顾子亦被打击的快要晕过去了。

他怕死。

宋意将一个帕子递过去，“男儿有泪不轻弹，有什么好哭的。”

“我要死了啊，娘，你要没儿子了，你只有我一个儿子啊。”顾子亦哭的更厉害了。

宋意：“想当年大军压境，敌方十万人，我和你爹身后只有两万兵马，且断粮多日，日日只能食草根坚持，我一个女人面临生死困境未曾掉过一滴泪。而你身为我儿子，仗着我和你爹的庇佑享受富贵，现在却哭成了河，这些年你爹不在，你就让自己弯了腰软了膝盖没了自尊？顾子亦，你不该如此。”

女子的声音很温和，没有过于指责的口吻，是在缓缓的说着一个事实。

顾子亦顿时忘了哭。

好像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敲打在他的心口上，震耳欲聋。

他不该如此。

见顾子亦不再哭了，宋意又接着温声道：“有我在，你死不了。最近半年不近女色，每日晨起练剑，饮食不可大鱼大肉，且断酒。你就还能活下去。”

顾子亦原本已经绝望了，现在又重燃希望，“娘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？”宋意反问。

顾子亦果断摇头，“娘从来没有骗过我。”

这段时间他其实经常想起小时候，小的时候娘虽然很忙，但该给他们姐弟二人的陪伴和教导从来不会少。

小的时候，他想成为爹，姐就想成为娘。

可是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就忘了。

“走吧，回侯府。”宋意说。

顾子亦点头，刚要和宋意走，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杜姨。

“娘，我看到杜姨了，她去了一家点心铺，我姐最爱吃那家的茶点，她是不是去买茶点要去云府看我姐？”

宋意顺着顾子亦的视线看了过去。


看到了杜若的背影。

点心铺里不少客人。

“娘想不想吃？我去给娘买几份。”顾子亦问。

要不是他今天备受打击，心情起起伏伏，现在还有些沮丧，他说不定也想去云府了。

他怕他姐看出来他不开心。

宋意收回视线，“不用过去，说不定你姐这两天就会回侯府。”

“应该不会吧？她现在一门心思的和那个女人抢姐夫，好久都没回侯府了。”顾子亦说。

宋意笑了，“杜若不是要去见你姐吗？”

顾子亦还是没想明白，“杜姨去见我姐和我姐回府有什么关系吗？”

“透过表象看本质，之前杜若去过云府吗？”宋意挺有耐心的教笨儿子。

“好像没有，应该没有过，几乎都是我姐回来，或者我姐有什么急事想见杜姨了，会请杜姨过去。”顾子亦隐约间也觉得杜姨主动去云府，此举有些不太对，但是他怎么琢磨也琢磨不明白。

宋意转过身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。

“娘，我想不明白，为什么杜姨去云府，我姐就会回来？”顾子亦满脑子的问号。

宋意一边走一边说：“昨天我和杜若起了争执，杜若想让我离开侯府，而你不可能让我离开，所以她去找你姐，这下明白了吗？”

顾子亦恍然大悟，“我想明白了！但是侯府是娘的家，我怎么可能让娘离开？我姐更不可能了！杜姨怎么变得蛮不讲理了？昨天就纵容她那老奴骂娘。”

话没说完，顾子亦忽然又想明白一件事，“娘，要不要摘下面具，让杜姨知道你是我娘啊？杜姨知道后，肯定不会再为难娘了。”

“时机未到。”

“哦，好吧。”

两人走着走着，顾子亦眼眶发红，“娘，我这段时间都不能碰女人了吗？不那么放肆，三两天碰一下都不行吗？”

想到接下来要像和尚一样六根清净，他瞬间觉得这日子没办法过了。

“想死的话可以。”宋意说。

顾子亦：“……”

快到侯府的时候，宋意忽然停了下来，“你先回侯府。”

“娘不回去吗？”

“我还有事，你回府后不要和小安小顺说你的情况，除了我之外都不要说。”宋意嘱咐道。

顾子亦有些生无可恋的点头，“好，我记住了。”

这种丢人的事，肯定不能和人说。

唉！

……

在宋意离开后，顾子亦回了侯府。

接着就去了他几个妾住的厢房。

他有些喜新厌旧。

睡过的女人几乎也就睡个三五次就腻了，当然除了舒宁，对舒宁他感情很复杂，说不出来，看她讨厌他，他就浑身不舒服，总想教训她，让她明白他的厉害。

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看到他后，直接缠了上来。

“世子，您终于来看我们了，这几天你都没来见我，我梦里都是世子！”

“我也是，世子今天是不是来见我的？”

“世子是来见我的，你们就别凑热闹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首先缠上来的这四五个女人，都是顾子亦从南风楼里赎出来的花魁。

个顶个的美。

个顶个的会伺候人。

能要人命那种。

顾子亦面如死灰，“我对你们没什么兴趣了，你们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侯府吧。”

几个美人顿时如遭雷击。

“别再缠着我，再缠着我，我就把你们卖给人牙子，趁现在我好说话，拿着你们的卖身契赶紧滚。”顾子亦一边心里流着血一边装作冷酷无情。

唉！

要不是他想要命，这些女人他肯定不会现在赶出去，最少也要等他再玩几次玩够了再说。

再朝着里面走，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见他的人，就是之前他强抢回来的。

他还一次没碰过呢。

想等她们自己想明白了，心甘情愿伺候他，结果现在他只能眼看着不能碰，还不如让她们离开，眼不见为净。

“躲在屋里的那几个，你们也可以走了！爷今天心情好，一人领二十两银子就可以走了。”

说完之后，他直接潇洒的从厢房离开。

院子里的女人们皆是目瞪口呆。

对有些人来讲是晴天霹雳。

有些人就是喜不自胜，还以为是在白日做梦。

跟着顾子亦一同来的还有王总管，当他看到顾子亦将这些女人都给遣散了后，眼眶都红了。

世子最近真的变好了！

这几天又练剑，又洁身自好，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！

侯爷回来后，看到没有自甘堕落的世子，肯定会欣慰不少，他今天晚上就给侯爷写信，用飞鸽传书，让侯爷也跟着开心开心！

顾子亦遣散小妾的消息，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舒宁面前。

舒宁正在喝药。

是用的唐小姐的药方。

海棠绘声绘色的将那几个女人有舍不得离开的，有痛哭流涕跑着离开的，都一一说给舒宁听。

“也不知道世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，他难道是想痛改前非？”

舒宁眸光动了动，“或许是因为唐小姐的关系。”

“唐小姐？世子对唐小姐竟然这般在意？那……小姐，世子会不会因为唐小姐而为小姐？又或者，会休了小姐？”海棠不由变了脸色。

舒宁动作一僵，将药碗放下，“如果唐小姐真的能改变顾子亦，也是好事一件。但我总觉得顾子亦对唐小姐不像是……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，倒像是……很敬重唐小姐。”

这种感觉其实有些莫名其妙。

但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，她一直忍不住去想。

别说顾子亦敬重唐小姐，就连她在和唐小姐一起用了晚膳后，也对唐小姐生了钦佩之意。

有的人就是自带能量，让人想要靠近。

这种能量，能让人感觉到安心，甚至是信任，又或者……就像是晚辈对长辈的一种依靠。

想到这里，舒宁连忙将这个想法打住。

唐小姐太年轻了，和她差不多的年纪，她这样想唐小姐实在是不应该。

“奴婢也喜欢唐小姐，但如果因为唐小姐，世子要休了小姐，那……那对小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，而且，我们不能回舒家。”海棠开始愁苦起来。

舒宁缓缓说道：“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


说好的要享受母子时光。

舒宁其实下意识就要答应了。

但顾子亦拒绝了。

“我想和世子妃一起用晚膳，有问题吗？”宋意笑问。

“那可以一起用晚膳。”顾子亦哪里敢说有问题，他看向舒宁，想让舒宁拒绝，但是舒宁根本不看他。

宋意看向舒宁，“可以吗？”

舒宁颔首，“嗯，可以。”

……

杜若回到了闲庭院后，喝了一大杯的冷茶才压住了心头的火气。

张嬷嬷年纪大了，被宋意和顾子亦踢了几脚，现在还浑身泛着疼。

“小姐，世子第一次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般对你不敬，这个唐小姐不能留在府里了。她刚刚说的那些话，实在是太难听了！要是被府外的人听到了，指不定怎么编排小姐。”张嬷嬷恨恨的说道。

杜若半眯起眼，“的确是要除掉了，胆敢污蔑我，就必须付出代价。”

“那……要老奴去找六暝吗？”

杜若犹豫了一会儿，“六暝不会轻易答应我，自从宋意死后，这十年来他只为我做过两件事，这两件事还都和我收了银子，我们现在手上的银子不够请他。”

“可是如果请其他人，可能没那么容易。小安说唐小姐武功高强。”张嬷嬷说。

杜若皱眉，“先不急，我觉得林凛沉不住气，挺不了几天就会来见我。我现在有一个更好的方法。”

既然舒宁这把刀用不上，那她就用另外一把刀。

“你准备一下，明日一早我去云府见顾子欢。”杜若笑着吩咐。

张嬷嬷眼前一亮，“老奴怎么将大小姐给忘了，她最听小姐的话，舒宁不能做到的事，大小姐肯定能做到。”

杜若神色轻松的拿起茶杯抿了一下口茶，“顾子欢会听话的。”

……

晚膳是在临风居。

大厨房在顾子亦的吩咐下，送来了满满一桌子菜。

舒宁和宋意相谈甚欢。

一开始还有些尴尬。

但随着宋意随意的几个问题，便逐渐展开了你来我往的交谈。

顾子亦在一旁目瞪口呆，一个字也进不去。

实在是，他能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，但是却没办法给出回应。

例如，宋意说某一首诗，喜欢某一幅画，舒宁就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，有怎样的意境，那幅画又是有怎样的故事，什么样的风格。

还有茶。

今天的茶也是娘准备的。

是他没喝过的。

他看着舒宁一杯一杯的喝，就不说什么了，他娘竟然还送舒宁一大包。

“唐小姐，这茶太好喝了。”舒宁是真的喜欢喝，能喝出来是极好的茶叶，但是里面应该还放了一些其他的干花和中药。

是那种药茶。

喝了几杯下去，感觉身体都暖了，

宋意笑着说：“管够，喝没了让你身边的人过来和我要。”

“我喝到了一丝药香，里面是放了一些草药是吗？”舒宁问。

“嗯，的确放了一些草药，晚膳前我观察了你的气色，里面添加的几样草药，有助于你安眠。”宋意说。

舒宁惊讶，“唐小姐会医术？”

“略懂，我试试给你诊个脉吧。”

“好，麻烦唐小姐了。”舒宁也没矫情，直接将手腕递了过去。

顾子亦看到眼前婆媳和谐的一幕，他感觉自己彻底被遗忘了，有些妒忌的哼了两声。

但这两声，两人直接忽略了。

一个专注的诊脉。

一个满眼欣赏的看着另外一个人给自己诊脉。

顾子亦没好气的盯着舒宁看，从他认识舒宁到现在，舒宁从来没用过这种欣赏的目光看他，几乎看到他就是满眼的恨意和防备。

宋意诊完脉后，没立即说话。

舒宁见宋意不说话神色还有些凝重，便开口道：“我的身体我知道，这两年的确不太好，看过几个郎中，也开了一些药，但一直没有什么效果。”

“不用多思，你因为心事太重导致了心脾两虚，平时又没什么食欲，多乏力，再加上休息不好心肾不交。总归来讲，没什么大事，和我之前观你气色所得出的结果差不多，我开一个方子给你，你回去后先喝七天，七天之后再来找我诊脉换方子。”宋意温声道。

她能料想到为什么舒宁心事过重，出生在一个类似于狼窝的娘家，再加上嫁给了一个小混蛋，就算是心胸再开阔的人，都难免郁结于心，还好舒宁不是那种遇事想不开的人，否则情况绝对比现在更严重。

舒宁原本就欣赏宋意，现在听了宋意的话，更是钦佩不已，“唐小姐太厉害了，我的确是唐小姐说的这些症状。”

“无需在意，认真喝药就能好起来。”宋意笑道。

舒宁连连点头，“我会认真喝药，那这茶还能继续喝吗？”

宋意：“可以，药茶和我开的方子并不相冲。”

顾子亦越听越妒忌，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说话，“你还没给我诊过脉呢。”

他之前一直以为他娘说略懂医术是真的略懂，但现在看舒宁的反应，他娘的医术绝对不是略懂那么简单。

“等一会儿给你看，我现在累了。”宋意看向顾子亦，即便是经过这两天她无形之间的调理，顾子亦眼下依旧乌青，毕竟是她生的，在世子妃的面前，还是给顾子亦留几分面子吧。

顾子亦不太开心，但又不敢表现出来，“好吧。”

“时候不早了，我就不打扰唐小姐了，今天很感谢唐小姐。”舒宁意识到自己在临风居留了太久的时间。

不知不觉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
今天晚上，她真的是难得开心和放松，放松到她完全忘了顾子亦的存在。

“不必如此客气，我与世子妃投缘，世子妃如果有时间可以多来临风居坐一坐。”宋意声线温柔，透着几分让人亲近之意。

舒宁心头泛着喜悦，“好，改日我来设宴请唐小姐。”

在舒宁走到门前的时候，顾子亦眼珠子转了一圈，连忙站起来，“我去送你！”

舒宁猛地背脊发僵。

宋意看出了舒宁对顾子亦的抵触，刚要开口，顾子亦已经拽着舒宁走了出去。


舒宁脸色白了白。

同时又扯了扯唇角冷笑。

就算是再不甘心，她也熟车熟路的明白杜若要搞什么。

果然，下一刻，她听到了顾子亦的怒骂声。

“舒宁，我上次就教训过你，让你不要惹杜姨生气，你竟然还敢来惹杜姨，还要让杜姨离开侯府，你胆子越来越大了，你信不信我……”

顾子亦的话越说越不堪。

舒宁都能想象到顾子亦会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。

但是。

今天不知道怎么了，顾子亦忽然戛然而止。

她看过去。

只见顾子亦正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。

那女子眉目清冷，年纪和她应该差不多。

是个美人。

她直接移开了视线，也没多看顾子亦一眼，她恨不得顾子亦多弄几个这种美人，早死早好。

杜若也有些意外，“子亦，她是……”

这还是顾子亦第一次带除了舒宁之外的女人来见她。

只是……

隐隐约约那眉目间透着几分让她熟悉的感觉，一种让她不敢过于打量的那种感觉。

而这种感觉好多年她都没有过了。

宋意笑看着杜若。

心说：好久不见啊，我的好表妹，这十年来你可是干了不少好事啊！我接下来要慢慢的好好的感谢你。

杜若皱眉。

第一眼，她就觉得顾子亦带来的这个女人比舒宁更让人讨厌。

“她是……唐意唐小姐，我的救命恩人，昨天我路上迷路晕倒了，是她救了我。”顾子亦其实不想和杜若撒谎。

“原来是子亦的救命恩人。”杜若脸僵了僵，捏紧了帕子。

名字里有个意字。

只要和宋意这两个字扯上关系，就让她不舒服。

一旁的张嬷嬷察觉到端倪，看出来杜若不喜欢那女人，立即开口：“唐小姐是不是太不知晓礼数了？见到我们小姐竟然不行礼，还有，真的是你救了我们世子？区区一个女子也敢在路上救人？”

“子亦，你该不会被骗了吧？来，跟杜姨说说你被救的经过。”杜若顺其自然的接过了话。

顾子亦看到宋意冷了脸，立即朝着张嬷嬷打过去一个耳光。

啪的一声。

用足了力道。

“你算什么东西？！敢说我……我救命恩人！唐小姐不用和任何人行礼！你给我跪下！”

张嬷嬷惊了。

杜若瞪大了眼，十年来头一次看到不受控制的顾子亦。

宋意忽然觉得刚刚看不入眼的顾子亦，稍稍看顺眼了。

只不过，还不够。

她笑看着顾子亦，“我要不跪下磕一个？”

顾子亦吓的脸白了，“不用不用不用！”

让娘给杜姨磕头，他会被天打雷劈！

“子亦，你这是……”杜若气的咬了咬牙，但想到顾子亦就是个废物，被一个女人迷得不知道敬重她，情有可原。

她稍后会让顾子亦想明白她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杜姨，我看张嬷嬷年纪大了，脑子也不好使了，就让她走吧。我看着也碍眼！”顾子亦见宋意扫了眼哭个不停的张嬷嬷，立即对杜若提要求。

反正杜姨说了，这些下人都是服侍主子的，没必要那么在意。

他身边的下人也是被杜姨经常换。

他娘讨厌张嬷嬷，那还留着做什么？

宋意朝着顾子亦点了下头，算是肯定。

顾子亦得到肯定，态度更强硬了，“要不是看在杜姨的面子上，我都想踢死她了！”

张嬷嬷大惊失色。

杜若眼皮直跳，她的预感果然准，名字和意字有关的人都克她！

而且隐隐有一种，顾子亦会慢慢不受她控制的感觉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耐着性子说：“张嬷嬷虽然年纪大了，但伺候我久了，我舍不得将她赶走，今天她是有错的地方，我稍后会好好说她。你先带着世子妃回去吧，我现在有些头疼。”

最后一句话，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舒宁。

舒宁冷着脸。

她还在惊讶中，对那位唐小姐有些好奇，毕竟她这一年来看惯了顾子亦被杜若牵着鼻子走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杜若吃瘪。

结果杜若忽然祸水东引。

顾子亦立即瞪向了舒宁，想起了来这一趟的目的，“舒宁，你给杜姨道歉！”

“我没错道什么歉？而且我是世子妃，她算什么？”舒宁一如既往的不想低头。

“算了，子亦。我……我的确名不正言不顺，就搬出侯府吧。”杜若以退为进，今天她必须出了这口恶气。

至于那个唐意，她稍后也会处置！

舒宁脸色变了变，咬了咬唇，又是这一招。每到这时候顾子亦都会说他要给侯爷写信，等侯爷回来就正式迎娶杜若。

她看得出来，杜若就是盯上了侯夫人这个位置。

“我立刻给我爹写信，让他……”顾子亦脱口而出，但话没说完，就听见宋意带着几分凉意的开口了。

宋意：“侯爷又娶妻了？”

顾子亦后知后觉连忙咽了咽口水，“没，我爹怎么可能另娶妻？杜姨是我娘的表妹，和我娘最亲近了，住在侯府理所当然啊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
宋意眼神平静不说话，是个屁！

顾子亦闭上嘴。

杜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，今天的顾子亦有问题。

那个唐意更有问题！

“我忽然头疼更厉害了，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，子亦你们先离开吧，让我静一静。”杜若直接赶人。

“杜姨好好休息，尽管放心，我会好好教训舒宁，让她不会再惹杜姨生气。”顾子亦说。

杜若摆摆手。

舒宁离开时脸色差到极致。

宋意站在门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杜若。

等宋意几人都离开后，杜若紧紧抓住张嬷嬷的手腕。

“你去找人查一查唐意，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，她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顾子亦几年来头一次没有维护我，应该就是唐意的关系。”

张嬷嬷：“是，奴婢立即找人查，不管她披了什么皮，都会给她剥的一干二净。”

……

从闲庭院出去后，宋意没走太远。

她回头凝视着闲庭院。

好好地一个院子，被杜若弄脏了。

“你让杜若从闲庭院搬到西厢房，这里不是她该住的地方。”

顾子亦犹豫起来，“娘，突然和杜姨说搬走，杜姨应该接受不了。”


这些情况都是娘告诉她的。

娘离开的那短短一刻钟时间，就已经查到了舒家的把柄。

而且，娘说了，这一个不够还有。

不过，这一个把柄舒家怕是都承受不了。

她听到这事儿的时候，简直被惊到了，舒楠就是个禽兽！和舒楠相比，她弟弟也就是喜欢玩女人而已，但弟弟这个年纪，喜欢玩女人很正常。

舒大人的脸都白了，意识到内间还有两名大夫在，立马不敢再声张，只能沉声道：“是有人骗了你，我儿堂堂正正，怎会做这种事？”

而内间的张氏意识到了不妙，连忙让两名大夫离开。

两名大夫年纪大，经历的事情多，走的时候低着头，看也不看外间的人，就好像刚刚那些话没听到一样。

这种关乎人家秘密的事，能装作不知道就装作不知道，也不能和任何人说，否则真的是招了祸端。

等大夫离开后，张氏忍不住的走了出来，朝着顾子欢说：“都是谣言，我跟你说，这些都是谣言，我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，你休要污蔑我儿！”

“是不是污蔑，你们舒家最清楚，不对，舒泉最清楚。里面有三个女童，五个男童，昨天还被舒泉弄死了一个，我说的对不对？”顾子欢似笑非笑的问舒泉。

问完之后，有些骄傲的看向宋意，就好像在说，娘你看看我，你说的我都记住了！

顾子亦咽了咽口水，震惊的说：“舒泉，你玩的真野啊！小朋友多可爱啊，你也太不是人了！”

别说顾子亦惊讶，就是舒宁也一样震惊。

她知道舒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，在张氏的教导下，没少和舒楠一起欺负她，但没想到，舒泉竟然……竟然这般变态！

“你当真如此？此事如果传出去，岂不是会连累我？”她冷声质问。

舒泉脸色发白，额头上冒着冷汗。

舒大人脸色铁青，“此事绝对不是真的！”

“对，绝对不是真的！”张氏连忙应和。

虽然张氏嘴上强硬，但实际上心里怕的要命。

她也是不久前知道儿子有这个毛病，但是她不敢和家中任何人说。

“看来你隐瞒的很好啊。”顾子欢又对舒泉说。

舒泉双眸赤红，衬托的脸更白了，身体也止不住的开始轻颤起来。

舒大人刚才就已经猜到了一些，这件事不太可能是空穴来风，但他心存侥幸，结果现在看到舒泉的反应，便知这件事是真的！

这种把柄竟然被侯府给知道了！

现在还用这件事来威胁他们舒家。

“胡言乱语！完全是对我孙儿的污蔑，这件事你们侯府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，我孙儿的名誉绝对不能就这么被你们给毁了！”舒老夫人走了出来，激动不已的呵斥。

她好端端的孙儿，竟然被侯府这对姐弟给污蔑成了变态。

他们欺人太甚了！

连带着她看舒宁更不顺眼了，朝着舒宁骂道：“今天都是因为你，要不是你，他们怎么会来我舒家胡言乱语！”

“此事和世子妃有什么关系？”宋意维护道。

顾子欢见宋意维护舒宁，立即开口道：“对，是你孙子变态又犯贱，还下手残忍的害人，和世子妃有什么关系？我看你就是为老不尊。”

“你，你，你！”舒老夫人被气的后退了几步。

顾子亦也赶紧说道：“要不要带你们去那个宅子里好好看看？不行，今天这事儿我要让上京的人都知道，然后大家一起去看看舒泉有多人面兽心！舒大人是怎么做官的，怎么做父亲的！”